第一百二十一章 师徒父子

    

    叶舟所言，让郭总管内心生出一丝惶恐。

    事实上，他早就有了这种恐惧，却恐惧岛不敢往这方面深想。甚至还有后悔的念头，担心宋云忧虑之事会在自己的徒弟身上成真。

    “你已经挨了那一刀，不安分守己做个内臣，还想做什么？”

    郭总管佯装怒斥，但叶舟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性，知道自己的师父舍不得真的把自己怎么着

    “无论挨多少刀，我的想法都不会变。”

    叶舟突然抬手摸向了郭总管的后背，轻佻的面色中浮现出几分狠意：“师父，您都卑躬屈膝的过了大半辈子了，徒儿希望能做点儿什么以后咱们爷俩都能挺直了腰杆活着！”

    流露几句肺腑真言之后，叶舟继续挺直腰杆踏步前行，郭总管却落在了后方，心绪杂陈。

    有一半是恐惧，但现在又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眼眶子都不自觉泛起了红意。

    最让他感动的，不仅是那句‘挺直腰杆活着’，而是叶舟抚摸他脊背之时，说了‘爷俩’这两个字。

    “心比天高的浑小子！”

    郭总管苦笑着骂了一句，但却不自觉的努力抬了抬早就无法挺直的脊背。

    “师徒父子！你若真待我如生父，老子这条命也不是不能借你去赌！”

    郭总管虽不结交朝臣，但自宋云登基之前就贴身侍候，见惯了朝堂风雨。

    此时此刻，他终于正视起了内心，明悟叶舟绝非池中之物。

    “可惜啊，为何就挨了那一刀？哪怕有个儿子之后再挨那一刀也好啊？”

    郭总管低声自语，没有任何人听到，却把自己吓得不清，不知道自己为何连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都被引了出来。

    用力在自己脸上拍了两巴掌后，郭总管再次抬起头来，叶舟已经走出很远一段距离，不过却并未继续前行，而是留在原地回首观望。

    “师父！你来追我啊，追上我的话，我今天保证尽量不惹皇帝老头生气。”

    叶舟双手做喇叭状，对着郭总管呼喊。

    “浑小子！真当老子已经拿捏不了你了吗？”

    郭总管开口斥骂，面上确实藏不住的笑意，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自己入宫为宦前的画面。

    当时的郭总管还是个幼童，且有家居，虽然家中贫寒，但自己经常与父亲在田间追逐嬉闹。

    弹指挥间，逾时近甲子。

    郭总管从稚嫩幼童变成了满鬓风霜的残缺老者，田埂地头也换做了皇宫大内。

    更为关键的，是郭总管从在前的奔跑者变成了跟在后方的追逐者。

    撩起袍服裙摆，郭总管将浮尘插入腰带，迈开一双腿脚，奋力追去。

    眼见叶舟满面挑衅，郭总管一下子又想了起来，为何自己幼年与父亲追逐多次，父亲总是追不上自己，但却能够提前警示哪里有坑洞低洼，让他不要摔着。

    两副场景，很多人景事物都变了，但也有些东西没变，虽然没有血缘。

    叶舟不知道的是，有一则变化让他很快苦不堪言。

    郭总管年幼时不曾被父亲追到，但此时自己却轻轻松松追上了叶舟，提着他的耳朵就像御书房走去。

    事后无论宫内换了多少次内臣奴婢，甚至连朝堂上下都随日月流转换了很多代人，今日这一幕依旧是宫人私下议论的谈资。

    最先传扬出去的，当然还是本朝的太监宫女，他们都被郭总管给吓到了，说是平生第一次，看到郭总管能跑那么快。

    其二便是，这被视作郭总管一生中怒火最大的一次，向来对卑贱奴婢都鲜有斥责的郭总管，居然大发雷霆到失了端态，捏着一名小太监的耳朵送他去给皇帝陛下治罪。

    当时很多亲眼得见或是口耳相传得知此事的人，纷纷私下议论，说是‘叶大特使’这次是完了，即便不被株连个八族九族，也得被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然而事实却与他们的猜测相反，叶舟不仅未受半点儿责罚，且自今日之后，以极快的速度鲤鱼跃了龙门。

    除了叶舟与郭总管，后世还有很多史学家对另一人大书特书，甚至还编排出诸多离奇荒诞的场景，甚至连御书房上空出现天地异相都写出来了。

    但是回过眼下，两人这次见面却有着一丝……尴尬。

    “还疼吗?”

    叶舟揉着被扯红了的右耳，看到鼻青脸肿手腕缠着绸布裹药止血的王乾斌，心里才算平衡了许多。

    王乾斌对他以及没什么好脸色，催促道：“赶紧进去吧，我等你许久还不算什么，若是里头那老家伙等急了，我可又要受你牵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