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点拨

叶舟的话辞巧妙,但还是被宋云看穿了心思,无非是要推给宋清和一个忧国忧民的形象,好让自己免于责罚。
但宋云并未点破,今日鬼使神差一般来到这衍庆宫,说着是来看望吴贵妃和宋清和,但也有几分是再来看看在朝堂上逼退使臣完颜闵,出尽了风头的叶舟。
叶舟见宋云许久未语,心跳得也是跟战场上的擂鼓一般,急促而猛烈。
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宋云手中是新添的茶水,水汽氤氲,龙颜潜藏其后,朦胧难辨。
思索片刻,宋云依旧没说要对叶舟如何发作,而是对宋清和道:“和儿终于是长大了,开始懂得父皇忧心的国事。”
“但这南方水患,可不是你去看看河祈福祈祷就能解决的,可有真实良策?”
“啊?”宋清和连水患的意思都没真正搞懂哪儿来的良策。
但是宋云既然问了,自己也不好不答,看到叶舟依然跪着,便心生一计,行李道。
“父皇,我和小叶子对此事商议了许久,但儿臣嘴笨,不如还是让他来与您细说。”
“如果他说得好,恳请今日便别再罚他。”
叶舟心里咯噔一下,宋清和这是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啊,但属实有些好心办了坏事。
“胡闹!”吴贵妃急着上前一步,对宋清和道:“你手下这小侍虽有些头脑,但身为内臣,怎可妄议国事?”
吴贵妃明白,宋清和是想为叶舟说情开脱,但方才那两句话,可不仅仅是将叶舟放在火上炙烤,也将她们母女推到了火坑边儿上。
内臣不能议政,后宫亦如是。
但话一出口,宋云却没有立马驳斥,而是饶有兴趣的样子,对叶舟道:“既然和儿看重你,那你就说说看。”
“南方水患,该如何治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不得不发,叶舟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下心绪。
机遇与挑战并存,既然无法抽身事外,只能设法谋利,试着将这事儿做到最好。
“回禀圣上!”
叶舟正色抬身,下意识做了个朝臣进谏才该用的礼节手势,沉声道:“水患已然发生,当务之急,理应先下拨款项,安抚灾民,以免灾民流离,弃了田地逃走原籍,更恐有灾民为图生计,落入草莽,引发病变!”
“所以唯有先拨款赈灾,才是最当紧之时,也可以此来彰显皇恩浩荡,并没有对灾情无视无管!”
宋云的眉心拧了起来,话是好话,但今日在朝堂之上,这通话语已经听了无数遍,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躲到衍庆宫来,本就想清净几刻,没曾想又被个小太监重述了一遍。
吴贵妃察言观色,洞悉一切,忙对叶舟斥责:“你个小黄门子,这些粗浅的道理,还用得着你去说?”
宋云摆了摆手,叹气道:“也确实是为社稷考量,孤也知当务之急是拨款赈灾,但具体施行下去颇为难办。”
不知为何,宋云觉得叶舟依然是推脱之意,并未真的想为自己解忧,便又进一步说了下去。
“虽然近年来天灾人祸不断,但国库中赈灾的银子倒是还算充沛。往年都在预防此等灾祸,常背着库银。”
“但从皇城运往灾区,这一路上折损巨大,孤担心的是难以物尽其用,真正到了灾民手里的米面银钱,最后剩不了多少。”
叶舟一听就明白了,宋云说的很隐晦。直白来说,这位大梁皇帝也知道现今朝中贪墨之风盛行,但却也是无人可用之时,他不敢轻易查办,否则自己成光杆司-令是小,把那些个拥兵执权的朝臣逼急了,这都城的兵祸可能比灾区的流寇更为棘手。
这大梁皇帝,当的也是够憋屈。
叶舟有些感慨,弱国不仅外交受擎,内政执行也颇为艰难。
见宋云又开始盯着自己查看,叶舟只好继续说了下去:“赈灾人选,也是关键!”
宋云等的就是这句话,放下杯盏道:“户部尚书赵元杰主动请缨赈灾,他掌有户籍资料,却是不二之选,只是……”
言尽于此,宋云没再说下去,叶舟已然明了。
赈灾最需户部户籍资料来从旁协助,以廓清灾民真实数量。
所以这户部尚书主动请缨,是合情合理。
但看宋云的态度,显然赵元杰是想把这赈灾的差事当做油水来捞。宋云即便知道,却又不好过加阻拦,毕竟赈灾实在是绕不过户部。
弄清原委,叶舟已然胸有成竹,行礼道:“既然如此,小的相信赵尚书定能委以大任,小的先替南方灾民叩谢赵尚书。”
叶舟说完便拜,宋云脸色越发难看,这赵元杰根本就不在衍庆宫,就这么急着为其邀功,这小太监莫不是他的耳目心腹吧?
不等宋云开口,叶舟便急着道:“小的想为赵尚书请旨,此赈灾之行,除督运护卫官银的武将,也应多带些擅长诗文的文官。”
“赵尚书大义大善之功绩,理应被罄竹记录,以做朝堂表率,更应当为万民颂扬,如此一来,也能彰显陛下用人无误!”
宋云感觉萦绕心头的阴霾之中刺出一道霞光,叶舟语术含糊,只是提点,是想让宋云觉得是自己想出了斡旋之策,很是聪明。
大梁虽然兵事孱弱,但文人风骨盛行。
早年间,宋云也试着推行过举荐文人之策,可惜那些晋升的路子,很快便被氏族和商贾以金钱铺开了,只能作罢。
所以当今天下的穷儒们个个满怀怨恨,对于官宦颇有怨言。
说白了,我当不了官,但我会写文章,我骂死你们这些贪官污吏!
宋云不觉挑起了嘴角,已经开始默默盘算。他不懂叶舟用的只是简单的‘道德绑架’,但越推算越觉得是良计。
如果只是多派官员,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使臣狼狈为奸,说不好还要联合起来,变着法儿的跟朝廷要钱。
但如今这世道,总有一些个自诩清高的腐儒,读书读傻了一般,只认死理不认金银。
宋云心中大悦,只需打发这些人不离身的跟着赵元杰,不光能督促赈灾之时,还能讨个暂时的清净。
毕竟那些个腐儒,宋云自己也不喜欢,动不动就要死谏,却不懂朝堂的内忧外患,把自己当成个昏君一般说来道去,自己忌于民风舆论,又不好拿他们问罪。
此计,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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