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第一百零三章此乃季氏女
那人所到之处,所有人皆跪拜,唯有姜芙不会。
她不跪,他也不介意。
本来以为她回医馆去了,谁知道竟来了这里,对于崔枕安来讲,当真是意外。
而他才醒过来便出门,这对姜芙来说也是意外。
虽他装得极好,可是在姜芙这个医者的眼中不难看出,他走起路来很是吃力,虽然已经掩得极好。
她明白,这人是最擅于打肿脸充胖子的,就算内里已经千疮百孔了,却仍可以作出一副无伤无痛的样子来迷惑任何人。
从前他就是这样,迷惑了先帝,迷惑了京中所有人,亦包括她。
她能这般,闻会明也没想到,只是稍稍侧目看了她的裙摆。
能这般无礼,可崔枕安都不生气,不动怒,这着实也在闻会明的意料之外。
一切好似自然的没有发生,崔枕安命人起身。
他此一来,就是为了鼓舞仕气。
他受了伤这么些天,外面诸多猜测,只有让他们众眼看着他们的太子殿下好端端的还站在这里,就能安定军心。
闻会明是聪明人,他知道,这两个人,并非似姜芙先前所讲的那般,果真断了。
这样看来,怕是断不了。
闻会明很有眼色,带着人以查防布图的借口离了此地,且让给他们两个人一处空楼。
这会儿日头正午,两个人于城楼之上立了出两个影儿。
崔枕安有些体力不支,单手扶住城墙,身子重心也都压在上头。
不难看出他在死撑,姜芙朝前行去,手掌亦盖于城墙砖石之上,这砖石已被午时日头烤得灼热,有些烫手。
她环目四周,守军离得远,于是才道:“若是撑不住就回去吧,何苦来的?”
见当真瞒不住她,崔枕安轻轻一笑,鹤目微眯,“我若走了,他们就都以为我死了,崔初白若看不到我,说不定会大肆放手进攻。援军未到之时,我如何能躲。”
“夜里援军一到,来日我定将崔初白杀得片甲不留。”
提到崔初白,他目中狠厉再现,这样的崔枕安,漫身的杀气,讲实话,这才是真正的他。
“当初他在京中,你们谁也没发现他的狼子野心,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才恍然,”姜芙有些幸灾乐祸,“被人欺骗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意有所指,崔枕安当然明白,下巴微收,高挺的鼻梁被阳光照成了通透色,“若再有一次,我不会再骗了,至少不会再骗你。”
“若是这次我战败,我死在崔初白的刀下,你心里会高兴吗?”
他明知故问。
即便他们二人是陌生人,姜芙也不愿意当朝太子死于小人刀下的。
“欠我的东西都没还清,你凭什么说死就死?”轻捏粉拳,姜芙目光朝前,望着前方一片黄沙。
这话让人不免欣喜,崔枕安干涸的唇角勾
起灿笑,望向她的侧脸,这些年他容颜未变,似姜芙又不似。
“好,”有些话不必言说,他已懂得其中深意,只要他不死,该还的就都会还给她,她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哪怕是这条命,“你不让我死之前,我不死。”
轻抿唇角,姜芙竟笑了,那笑意似春花,甜到崔枕安的心里。
崔初白与崔枕安很像,却又不完全像。
崔枕安攻于心计,而崔初白同样,却更爱酒色。
从前在人前伪装压抑自己的本性,一回到北境,独掌大军,他便露了本来面目。
季玉禾原本已经认命了,跟不得崔枕安,跟了崔初白也算是对她的一个补偿,可谁知,表面光风霁月的人,竟是这样一个伪君子。
对她没有半分爱惜,甚至万分嫌弃羞辱。
自打上次之后,她整日食难下咽,忧心不已,夜不能寐,为自己来日愁苦。
随嫁的奶娘着实看不下眼,亲自下厨给她做了家乡菜,只盼着她好歹能吃上一口。
可这回仍旧是如此,季玉禾一口也不肯用,只是愣坐在窗前望天。
这几日奶娘愁的也白了头,只能一遍一遍的劝道:“小姐好歹吃一些,你这样折腾下去,身子受不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了啊。”
奶娘急的直掉眼泪。
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季玉禾心悸惶动。
她的手轻轻抚在肚皮之上,悲从心中来。
她知道,崔初白对她的厌恶最多是来自于对崔枕安的仇恨,可是她不怨恨崔枕安,因为季玉禾知道,崔枕安从来没有想要娶她的意思,先前在北境是如此,后来到京城亦是,更多时候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起初让她嫁给崔初白,亦是想着他位高权重,会给她高贵的身份和安宁的一生,事实呢,事实是连崔枕安也被这个小人给骗了。
自打那日从他的殿中出来,季玉禾便意识到了,他说的不是气话,更不是醉话,这一生他都不会让自己好过!
季玉禾虽是闺阁女子,但是不代表她蠢。
去母留子一说自古有之。
她若这次生下的是个儿子,崔初白会杀了她留下孩子,若是女儿,怕是她们母女要一起死!
做了母亲的人,便再不是为自己活着,她亦是如此。
她要为自己想个后路。
这个念头一起,肚子里的孩子打了个滚儿,母子连心,似是也感受到了季玉禾的深思。
这一下,更让她坚定了念头。
挺起身子,目光重炬,“奶娘,现在前方战事如何了?”
这一问将奶娘问了一愣,奶娘在她身边侍候了近二十年,她何时关心过战事。
她虽不懂,不过还是将自外面闲言碎语听来的一一讲与季玉禾听,“只听外头人传,说是太子殿下被人重伤,生死未明,又说现在太子身在黎阳,被北境军困住,不过这些老奴觉得虚无缥缈,不像是真的。”
连奶娘都想
到的事(),季玉禾自也能想到。若是崔枕安真的出事◢[((),崔初白早就举军一路上京,哪里还能被一个小小的黎阳城困住。
她猜测,现如今崔枕安应该尚在黎阳,且崔初白不敢与他对峙,正在僵持之中。
这此行崔初白亦是报了必胜的决心,他只能进,不会退。
沉默片刻,季玉禾突然又问道:“奶娘,你觉得咱们还能回京吗?”
这一问当真给奶娘问愣了,她只当是季玉禾伤心糊涂了,明明知道她心里委屈,却也不得不劝道:“小姐,咱们生为女子,就是出嫁从夫,你既已经嫁到这里来,往后便再回不得京了。”
“那日王爷只不过是喝多了,与你说了几句醉话,好歹他还会顾念你母家的颜面,等孩子生下来,王爷就会想通了,您好歹还是名正言顺的王妃”
这些话或是先前季玉禾还会听上一听,可是如今,她便再也不敢信了。
崔初白那人的本性就是残暴无情,哪里会对她有一分情义。
与其把性命绑在别人身上,倒不如自己做主。
“奶娘,我饿了,要吃东西。”话落,她自椅上站起身来,一改先前的消沉。
“好,好,我这就去将菜重新给你热了!”见她肯吃东西,奶娘还以为自己的劝说有效。
实则不然,季玉禾心中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吃饱了才有力气。
不多时,饭菜重新热上,香气袭人。
因她在孕中,饮食清淡,才坐到桌旁,季玉禾便又道:“想来王爷也许久没有吃到京城的菜式了。”
“他虽生长于北境,但他说过,京城的菜式更合他胃口,”季玉禾一顿,“奶娘,劳烦你再去做两道京城的菜,一会儿我端去给王爷下酒。”
季玉禾素来心高气傲,这些日子可谓是与崔初白硬碰硬,难得有和软的意思,奶娘不敢耽搁,连连应下,做饭去了。
她这一走,季玉禾又屏退殿中旁人,她胡乱扒拉了两口饭食,而后转身站起来到内室。
榻上玉枕之下稍稍摸索,便摸出一把短刀,长度不过小臂,刀柄镶嵌黑耀宝石。
她自小身子弱,夜半常有鬼魅入梦,为了安枕,其父便找匠人打造了这把匕首为她安枕,柄身以狼骨所雕刻,黑耀宝石以镇妖邪。
这是她带到身上唯一的利刃。
藏于衣袍上刚刚好。
这一翻折腾,她的肚子又翻动起来,如今月份大了,她行动有些笨重,不过来好,她还能撑得住。
温热的掌心抚上肚子,另一只手指腹抚于黑耀宝石之上,低声喃喃,眼神坚定,“宝贝,我得为咱们母子寻个前程,我不能让这个逆贼把咱们都毁了。”
肚皮中的小手小脚似十分听母亲的话,又稍动了动。
这也更让季玉禾下定了决心。
奶娘做饭倒是快,不过半个时辰,便烧了两样菜,都是平日里崔初白最爱吃的。
可奶娘犹嫌不够,看着季玉禾的脸色道
()
:“这些够吗?要不要再多添两道?”
“不必了。”季玉禾望着眼前的热气腾升道(),王爷现在在玉醉阁和他的爱姬饮酒()_[((),这两道就当是为他加的菜。”
话毕,她便带着奶娘出了门,也只带了奶娘。
虽然季玉禾不受崔初白的宠爱,但好歹还是王妃,府中的侍卫对她还算恭敬,不过崔初白有命,有人要见他,必要先搜身才行,每一次季玉禾来亦都是由女使搜身。
由这点也足可见,那崔初白从未将她放在眼中过。
“我知道王爷在这里喝酒,亲自做了两道小菜来给王爷添食。”季玉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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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使微微颔首,步子上前,先是取了银针探得菜中饭食有无问题,而后又开始搜奶娘的身,确认没有利器加身便又来到季玉禾身边。
季玉禾微微张开手臂,女使照例检查,直到将摸到腹上的时候,季玉禾才喝止道:“月份已经大了,腹上一触便会胎动不已。”
话只说七分,那聪明伶俐的女使便已经不敢再动手,瞧着那圆滚滚的肚子,怕也藏不住什么,好歹里面是王子,哪是她这身份可以得罪的,便步子朝后退去,让开路。
季玉禾这才与奶娘前行入了玉醉阁。
才行至门口,便听到里面鼓乐夹杂着欢笑之音,时而传来崔初白的狂笑之音,惹得季玉禾心中一阵恶心。
一想到同这样的人结为夫妇还有了孩子,便更让她心痛不已。
好在,她从未爱过崔初白,一点也没有,因而在面对他时,她一直都是冷静的,永远都能做出对自己或是最有利的选择。
她并非妒妇,崔初白身边向来有许多莺莺燕燕她也并不在乎,可一入了阁中,见着里面花红柳绿的场面,仍觉着刺目辣眼。
崔初白亦不喜欢她,一见了她便觉得晦气,可是今日听说她带了亲手制的小菜过来,想来这是跑过来服软。
他倒是想要看看,那素来眼高于顶的季家大小姐当众朝她服软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果真,她一入门,鼓乐之音便停了。
众女子目光皆齐齐朝她投来。
对于这位不受宠的王妃,她们早就见怪不怪,拿她当个笑话罢了。
季玉禾亦是将这些奇奇怪怪的目光收入眼底。
崔初白嗜酒如命,这还不到晚上,便喝得五迷三道,眼红唇白。
明明是战事吃紧的时候,他却仍只顾着享乐,似乎那晖帝的江山来日便唾手可得。
他吃的是什么?无非是之前乌龟一样缩在京城,借着他父亲从前积攒下的威望还有崔枕安的舅舅之流所贪污留存下来的钱财招兵买马。
借着朝中多事,再来此一击,幻想着就此稳得江山。
见他如此,季玉禾便知,他就算今日侥幸胜了,明日也会输在崔枕安手上,可这个蠢货还尚不知晓。
与其让这种人来日葬送了她全家以及腹内的孩儿,倒不如让她现在先取了他的狗命去崔枕安那里做一个顺水人情。
()
以保来日季家百年。
一想到这,季玉禾强忍了心中所有的不适,勉强稳住心神,甚至扬起一丝笑脸道:“这么早就饮酒,怕是伤胃()”
听她张嘴又是说教,崔初白脸色一沉,才想开口破声骂上几句,便听她又接着道:妾身特制了两样小菜,过来给王爷加酒。[(()”
她第一次,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这样低,低到不符合她的身份,一如谄媚的其他女子,使上混身解数,只为博君一笑。
此言既出,那崔初白沉脸变为得意,并未放开搂在他怀中的姬妾,只是手腕一动朝她招招手,示意近身。
季玉禾上前,同时示意奶娘将菜食放下,周围女子颇为玩味的看着她,季玉禾只是无视,反而目光落在他身后玉壁之上所悬的宝剑之上。
“王爷,妾身有事要同你讲。”言外之意,让他暂屏退众人。
“有话直说便是,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崔初白眯了眼道,同时又引得众人发笑。
这样的情境,季玉禾早就习惯了,也早就想到了。
“事关紧要,怕是旁人不便听”
听到这,崔初白不情不愿的推了左侧之人一把,可那美妾走得不远,也仅仅是给季玉禾让了一人位。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季玉禾在众目睽睽之下绕过齐膝的桌案,随之来到崔初白的身前,因为身子笨重,坐在那里便占了很大的位置。
无人留意,就在她坐下之时,藏于腹下衣袍内的短刀被她握在手中,那崔初白沾了一身的醉意,只觉着她身子稍稍朝前探来,随之便觉喉咙处一阵说不出的刺辣之感。
而那不长的短刀,早就不声不响的扎入他的喉咙,近乎穿透他的脖子。
此刻,那崔初白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只一双眼珠子近乎瞪出眼眶,脸上因涨血而变得肿涨通红,血色从唇角连到脖子。
将那匕首自他喉管处拔出,血溅三尺,那人高马大的崔初白失了重心,重重朝后仰去,后脑亦摔在青砖石上,发出一声沉响。
匕首入骨,无声无息,且季玉禾宽大的衣袍做掩,旁人跟本没有留意,直到崔初白倒地,那血色近乎染白了身前的衣襟,阁内的女子才惊叫起来。
尤其是离得季玉禾最近的那姬妾,尖叫声近乎穿破人的脑髓,惹得季玉禾一阵烦闷。
一不做二不休,她一手持匕首,另一只手撑住桌案站起身来,迈过崔初白的尸体将那只悬于玉壁之上的长剑拔出,刀光剑影间,众女子四走奔散!
“都站住!”——季玉禾虽身怀六甲,却也中气十足,面上染血,高声一喊,众女子立即被吓破了胆。
她们说到底不过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姬妾,虽她是个孕妇,可那一身的鲜血,还有手里的刀剑,足可让她们不寒而栗。
平日里一个个叫嚣打闹的姬妾,就在此刻,在季玉禾的面前缩怕成了一团又一团。
那奶娘自也吓的傻了,甚至还没反应
()
过来是何事(),不过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护住自家小姐。
“我看谁敢动!”这会儿季玉禾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怕。
人也杀了,血也溅了,她反而不懂怕了,只是长剑指着那些人,高声吼道:“谁敢乱动,我便一刀要了她的狗命!”
这会儿连乱叫的人都没有了。
众人眼中,素来软弱可欺的王妃,竟有一日会拔刀相向,甚至那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北境王,都显得渺小许多。
一下子,阁内都安静了,季玉禾反而身心更加沸腾,只见她长剑一挥,桌案下又是两下血溅,随之一颗人头顺着她的衣裙滚落。
众女子吓的快傻了,有人见着这般场面已经吓晕了过去,有人已经控制不住的叫嚷起来。
门外护卫听到里面声音不对,忙提刀闯门入阁。
可他们入门之后,所见之景,只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北境王妃,正一手持剑,一手提了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立于桌案之后。
见了众护卫的第一眼,她便扬了扬手里的人头道:“反贼崔初白已死,我看谁还敢造次,众将皆听我季玉禾号令!”
这些人是崔初白的人不错,可不代表命也是他的,崔初白并不算得人心,他们也还没蠢到以身试险。
好歹是见过血光的男子,细细辨认那人头的确是崔初白的之后,面面相觑,皆放下手中兵刃,朝着季玉禾跪拜下来。
王爷已死,拿事的自是王妃。
这些人拎得很清,且识时务,该倒则倒。
见众人皆跪拜下来,季玉禾只觉着肚皮阵阵发紧,这会儿却也不晓得什么是怕了。
可是她先前只是凭着一时冲动做的事,也仅仅能料到这步,再往深下去,该如何做,怎么做,她都想不通了。
只能直愣愣的杵在那里,甚至都未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拎着个人头。
“都出去”她双腿在发抖,几乎站立不住,却又突然想起什么,扬声道:“兵符!反贼崔初白的兵符在哪?”
反贼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众人亦清楚这两个字的份量,季玉禾自是朝廷的人,如有异心者,此刻不顺朝廷,无非是自寻死路,哪轻哪重,这些人还是知道的。
崔初白不得人心,先前他父亲的心腹不顺他意者都被他赶回了老家,他初站不稳,野心颇大,也没什么可用心腹,这也是为何,他必败之因。
有崔枕安的心计,却无崔枕安的缜密,且凡事把持不住自己。
众人出了阁去,房内仅剩下残败的一切,望着脚下的尸身,她似才反应过来惊吓,将那人头和手里的剑一齐丢出去,可是手上的鲜血却是如何都蹭不干净的,季玉禾吓的捂了肚子连连后退,因惊恐的缘故,宫缩也越发频繁。
那几乎被吓傻了的奶娘这时候才从地上爬起来忙去扶住她,料是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反应过来的季玉禾,只能背贴墙壁吓得哭出声,“奶娘,怎么
()
办怎么办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我肚子疼肚子疼”频繁宫缩引发的不适让她更加害怕,完全不似方才的果敢,亦可说方才执手刀剑的似她体内的另一个灵魂。
这辈子季玉禾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做出这种事来,果真,人一当了母亲,体内的能量是无穷尽的。
她恨崔初白入骨,怕他害了自己与孩子的性命,却不得不走了这一步。
“小姐,你别哭,别动气,稳住,现在还不足月,你一定要稳住”奶娘尽力安抚她坐下。
“奶娘,现在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办?谁能帮我们,谁可以帮我们?”
这奶娘大字不识一个,这辈子都围着季玉禾打转,从来都是季玉禾出主意,她服从,这回轮到自己出主意。
眼珠子胡乱转了两圈儿,脑子里仅能记起季玉禾先前喊的那句“反贼”。
“反贼反贼他是朝廷反贼,小姐你杀了反贼,为朝廷除了大害,咱们回京城,咱们这就回京城”
奶娘这回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也似在混乱之中拉了季玉禾一把,她双目茫然却猛点头,“对,对,他是反贼,朝廷不会怪罪于我,不会怪罪于我的孩子,咱们不能回京城,现在不是时候,咱们要去找崔枕安,他一定会保我的!他一定会!”
这是她长久以来,对崔枕安的信任,即便那男人眼中心中从未有过她,不过她相信,那男人一定会保她,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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