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第一百零二章温意
崔枕安彻底清醒在他中毒的第四日。
再睁眼皮,他像自地狱里走了一回。
身上不再似先前那般难受,心脏也不疼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松快之感,更重要的是,姜芙此时此刻正陪在他的身边,在他的眼前。
“你觉得怎么样?”自打发病,他晕厥了一整夜,姜芙就在榻边守了他一整夜。
怕他就此活不过来。
一时间,崔枕安似有许多话要讲,他已然分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这般狼狈,无疑,每一次都被她看在眼中。
“我还活着吗?”本来崔枕安以为自己要死了,或是已经死了,可他见到姜芙了,便知自己还有命在。
毕竟他若是死了,必是要下地狱的,而姜芙不会,因此他觉得自己尚在人间。
自他哑着嗓子问出这句,姜芙悬了一整夜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她紧紧闭了眼,大出了一口气,这次的药下的狠且绝,稍有不慎,就会让崔枕安一命呜呼。
还好她运气不错,赌赢了。
“你吓死我了”一时间,姜芙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该庆幸还是该后怕。
若是再来一回,她定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不知为何,听到她讲这句话,崔枕安一下子觉着很是心安,那种心安,就好似她还关切着,还在乎着。
乍一醒来,脑子有些发木,可他却很努力的回想。
自己好似一条疯犬,发了很严重的病。
病中,姜芙一遍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抱着他与他说欠着她的,一辈子还不清
事如今,连崔枕安自己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他木然的眼眸一点点的恢复神彩,定定的看在姜芙的脸上。
这一下将姜芙给看得毛了,她伸手在崔枕安的眼前晃晃,“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纤指在他眼前慢慢晃动,他几乎可以看到她掌心的纹路,抬手一把将她的手握在掌中,依稀冰凉。
“能。”他肯定地道,“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这一回,姜芙并没有将手抽离出来,而是任由他握着,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
姜芙看着那一双好看的鹤目,他这孱弱的感觉,莫名让她想起当年。
只是如今心境不同了,两个人的处境也不同了。
若说哪时好,自是当年的少女心境更单纯向阳一些,可如今,她才有重生之感,可以活在清明里,而非欺骗,而非胆战。
“你”回想之前她所说的话,崔枕安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转而换了语境,“你累了吧,这几日辛苦你了,好好休息。”
前面一起,姜芙眼皮一跳,倒有几分动容,可后面这句,倒是让她有些失意,她低下眸子点了点头,这几天的确没怎么好生休息,是累得极了。累到连看崔枕安都越发顺眼。
将手至
他温热的掌中抽出,而后站起身来,“路行舟一直很担心你,正好你醒了,我去叫他。”
出了门去,天光大亮,路行舟得了消息从床上爬起急急奔来。
不知为何,每每看到路行舟,姜芙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有些事她算是知情不报,心中发虚,虽然这件事与她无关,虽然她无权插手旁人的因果,可她心里仍旧发虚。
这样的情绪在路行舟看来就是她对自己的厌烦。
不过只要她肯救人,就当感激不尽,他如是想。
姜芙没有直接出门,也没有在家中逗留,而是来到黎阳城上,听李娘子讲,这些日子闻会明一直守在城楼之上,不曾下来过。
他是怕敌军突袭,黎阳不保。
不过前次大战才几日的工夫,却似过了半辈子这么长。
一步一阶,姜芙登上城楼,黎阳城是个小城池,城内繁华,城外却一片荒凉,登高一望,满目黄土,不长草植,春末的风一起,扬起漫天的黄沙。
听到身后脚步声,闻会明侧过头来,见到她很是惊喜,“芙儿。”
“闻叔叔。”几日未见过面,闻叔叔好像一下子也苍老了很多,他为黎阳城的父母官,平日都着官服,如今穿着甲胄,倒是让她想起了小时记忆中的闻叔叔,高大、威武。
见他面色不好,且知他心中所忧,姜芙第一件就是把崔枕安已醒的事告诉他,“那人已经醒了,身子无碍。”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姜芙也只以“那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称呼崔枕安。
得到这个消息,本以为闻会明会喜出望外,谁知他也只是淡然一笑,更多的是对自家女儿一样的姑娘的赞许之意,“那就好,想不到我家小芙几年不见,学了一身本事。”
往后再有波折,也当真有了生存下去的本事。
而那好死不死的太子,活了与死又有何分别,援兵被拦在外面,北境军随时可能攻城,他清醒了死,和昏迷中死又有何分别。
于战事上姜芙什么都不懂,她只觉着闻会明不高兴,想来事态要比她所想的还要严重的多。
眼下的风平浪静,不代表真就如此。
整个黎阳城覆灭,眨眼间的事。
“芙儿,”闻会明突然侧过身,抬手轻抚了姜芙的发顶,“这里风大,虽是春末,却也凉得狠,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先回家去吧。”
心中五味杂陈,是人都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可是姜芙还是笑着摇头,“这里的兵士听说有些受伤的,我反正也来了,顺便帮他们看看也好。”
话音落,便听吉号吹起,一守城探军自阶下狂奔着跑来,欢喜扑跪在闻会明的面前拱手相禀,“大人,十里外另一路援军已到!天黑前就能到黎阳城了!”
姜芙与闻会明齐齐猛回头,两个人的眼中皆有了神彩。
“闻叔叔!”姜芙惊喜欢叫一声。
“当真!”这连闻会明也没想到的。北境军来路皆堵得严实,近乎将黎阳城团团
围住(),可谁成想竟然还有援军。
虽迟好歹到了()_[((),这便说明,至少黎阳城还能再撑一阵子!
一时间众人喜不自胜,之前的暗恹稍稍散去一些。
似应了那句天无绝人之路。
同样的消息亦在第一时间落到了崔枕安的耳中。
他强撑着单薄的身子坐起,这几日折腾下来,他人瘦的快没了形,这毒太猛,勾了他好久没犯的心疾,可是能解黎阳围困,就算是丢了半条命,他也仍觉着得是值得的。
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只是向来乐观的路行舟脸色不太好。
崔枕安素来心细,难得见他这般心神不宁,便问:“你怎么了?一进了这门你就不太说话。”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正说着话呢,路行舟的眼皮就开始跳动起来,他抬手轻按一下,“这两天眼皮总是跳,心里似有事儿似的。”
出门在外,不便往家寄家书,如今被困在这里,更是收不到来信。
可左思右想,家中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唯一让人放心不下的,便是棠意了。
可出门时他千叮万嘱一定要等着他回来。
她那么乖,一定会好好听话的,路行舟如此宽慰自己。
崔枕安稍缓了一口气,掀了被子,路行舟见他要下地,忙将人拦住,“这是做什么?”
“替我更衣,我出去看看。”这个节骨眼上,崔枕安各处都放心不下,无论是这一箭之仇,还是反军之仇,他都急着去同崔初白清算。
“你算了吧,”也顾不得自己眼皮跳不跳,路行舟将人按住,“你这身子骨,好好在榻上养几日。”
“养?”苍白的唇微微动起,崔枕安苦涩一笑,“现在不是养的时候,虽一时拿不好刀剑,可是站立行走还是没问题的,我不能让那猪狗不如的崔初白小看了我。”
他撑着胳膊自榻上站起,这几日病重,一站起,他身子有些摇晃。
不过很快,他凭着一口气便站稳了。
“没事儿,死不了。”身上大病小伤无数,连他自己都早已见怪不怪。
他自觉命硬。
没有还清所欠的东西之前,他不会死的。
路行舟自然知道他的脾气,他打定的主意,旁人插手不得,亦劝说不了,只能依了他的话,替他更衣。
身上有伤,暂穿不得沉重的甲胄,而是换了一身素利的长衫。
起床后稍用了些饭食,便直奔黎阳城楼而去,原本是要在此处等待援军,谁成想,竟见到姜芙亦在此。
这人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得大病才去便出门吹风,可崔枕安还是做到了,这边姜芙也震惊不已。
他到城楼下时,受人跪拜,可城楼上的人一双眼却惊惊的定在他身上。
崔枕安仰着脸,目光正遥遥与姜芙对上。
不同两个人以往相见时剑拔弩张,这时再见,两个人的目光中竟有一丝细察才可见的温意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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