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乌梅子酱

当年，他是多害怕齐玫像今天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可是当年都没有这样，今天却成了这样。
更可怕的是，齐玫不是不理他，而是跟他天人两隔。
“您还是出去一下吧。这个时候病人太虚弱了，现在就算想醒过来，我们也不希望她浪费体力说话。再加上，现在情况特别紧急，我们需要会诊。”突然，一直不说话的胡主任抬起头，边跟罗正业说话边安排人把他送出去，然后又安排人请外面准备好的几个产科医生进来会诊了。
罗正业只觉得双腿发软，两手颤抖，七魂走了三魄……
他不知道是怎么被带出手术室的，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更不知道现在是何时……
好一会儿，直到听到吴徐江的声音，罗正业才像机器人一般扭过头看向吴徐江。
“罗县长，您急也没有用。我一直在这里守到九点才去楼下吃了一点，给齐部长家人也带了饭上来分给他们了。刚刚齐部长已经从手术室转入了ICU进入观察期，不经过这边，所以您不知道。这会儿也快十一点了，要不我安排个病房您休息一下，有好消息了我再通知您？”吴徐江说着，也送上一只小水果盒子。他猜罗正业到现在也没吃一口东西，更没喝一口水，给他带盒水果补充一点营养。
“我……去ICU看一眼吧。”罗正业只觉得自己胸口堵得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可以。但是这次真的不能进去，只能隔着玻璃，其实你也……好吧，我带你过去。”不等吴徐江拒绝完，马上又收回了话改了口，一个不懂医的吴徐江也知道，齐玫现在情况非常的紧急。每一面，可能都是最后一面。
刚刚山峰集团人力资源部，直接就往医院账户打了五十万……
哪怕这对医院和个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但吴徐江也不敢现在跟罗正业说半个字，怕说了他打人……
然后，两个大男人，一前一后，偶尔吴徐江等等两腿无比沉重的罗正业，终于达到了ICU门口。
就算是隔着玻璃，也按要求换了防菌服，缓缓步入里间，隔着玻璃看到了面如死灰的齐玫。
她的脸都比以前大了许多，不知道是怀孕长胖了还是浮肿了，但气色相当不好，苍白如鬼一般。
跟刚刚在手术室一样，似乎陷入了沉睡，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齐玫剪了短发，虽然脸大了一圈，但她脖子长，也没觉得短发好看不好看，好像也挺顺眼的。
“要不，去看看温箱的那个宝宝？”见罗正业立于玻璃前久久不动，吴徐江有些站不住了，不由小声问道。
“不是两个？”罗正业好像这个时候才被人拉回了一个魂魄，侧身看向吴徐江后，又是全身一紧。
今天，到底是有多少个噩耗？！
是想也让他死在这里吗？
“不是两个吗！”罗正业看到了吴徐江眼里的躲闪，不由抓住他的领口子，冲着吴徐江歇斯底里道。
“罗县长、罗县长……你冷静一点！”吴徐江要被他掐断气了，不由步步后退到无法再退。
“你快说啊！齐玫是不是生的双胞胎？是不是两个？”罗正业看到吴徐江的整张脸都憋得通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用力过猛，不由马上松开，但是嗓门依然没办法控制住。
“齐部长是怀了双胞胎女儿，但是刚刚、刚刚有一个……抢救无效……”吴徐江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还有几个字，实在是憋回去了。
“孩子呢？”罗正业实在是控制不住，声音也变了调，就是在吴徐江的面前，也绷不住大哭起来：“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你们说抢救无效的那一个，我要看看。”
“别看了，在肚子里严重缺氧，全身都是紫的，而且现在已经处理好了，别再折腾孩子了……要不，去看看温箱的那一个？”吴徐江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口腔，或者是几分祈求。
“我的孩子，我连一面都没见到……甚至连一个抱抱都没给她。你带我去见见，我要抱抱她，让她知道，她有爸爸。”罗正业彻底绷不住了，抱着吴徐江一个大男人，大哭起来。
好不容易收起眼泪，吴徐江没办法只得带着罗正业去看那个夭折了的孩子。
孩子早就被包裹好了，放在一边的手术盘里。
罗正业缓缓伸出手指，挑开了一点点，露出孩子黑紫色的胳膊……
罗正业的泪水再一次崩溃，赶紧重新蒙好，然后双手抱过放在胸口，隔着包裹亲了亲怀里的孩子。
她那么轻那么软，怎么就活不成了呢！
她来到了这个世界，怎么就不好好看一眼这个世界呢！
吴徐江知道自己劝不住，只得由着罗正业抱着那个夭折的孩子坐在地板上哭。
好一会儿，罗正业才安置好了这个孩子的后事，凌晨的时候才来到新生儿病房的温箱室里，终于看到了他的女儿，现在唯一的女儿。
这个孩子全身也有些发紫，但修长的手指还偶尔动一动，眼睛是闭着的，但小嘴时而吧哒一下，小眉头时而皱一皱，过一会儿还哇哇哭两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却是那样的鲜活可爱。
“她有五斤半，是双胞胎里长得算好的。”本来，吴徐江想夸奖这孩子几句，可是话一出口，就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连忙捂住了嘴。
“她的皮肤也是紫色？也缺氧？”罗正业又看了看，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刚来的时候确实是缺氧，皮肤是青紫色的，现在呼吸心率都正常了，应该没有缺氧症状了。现在的皮肤这个不算紫，应该就是皮肤比较深。本来我还是怀疑她身体上有什么别的问题，但是看到您我就知道，她应该就是随了您的肤色。”一边，新生儿病房的小护士连忙解释，但随后跟吴徐江一样捂住了嘴，这话又没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