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番外6(姜崔)

    (他什么都愿意给)

    崔枕安还是草率了。

    他没想到这伤看起来倒不起眼,可先前的指甲已经被那一场挖掘而糟蹋的不成样子,指甲与皮肉渐渐分离,老死,直待脱落。

    这与拔甲之刑区别不大,他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受着。

    只是劳烦了姜芙日日都要好生照料他。

    如今他手伤不能动,大事小情皆是姜芙帮忙。

    夜里睡前还要换一次药,姜芙照例拿来药膏入了他的房间。

    此时崔枕安正因无意碰了伤处而痛的死去活来,却在见着到姜芙的第一眼,面容恢复了常色。

    可脸上的冷汗珠子骗不了人,姜芙瞧着桌案上的书页,还有他脸上豆大的冷汗便知,此人又是翻书来看,奈何十个指头都被包着不方便误触所至。

    看透不说透,姜芙来到床前,拉过他一只手,细慢的拆开包指的纱布,指甲脱落后的伤处着实吓人,上面又覆了黑色的药膏,更吓人了。

    好在药被伤处吸收了不少,照比先前才脱落时已经好了太多。

    他就这样乖乖的坐在榻边,任由姜芙摆弄着他的伤口,照旧疼也不会叫喊。

    唯有这时,他才能离得姜芙近一些。

    姜芙给他上药时手劲极其轻柔,一边上药还会一边轻轻吹抚,这药是她精心调配的,对于外伤效果不错。

    药上过之后再换了新的纱布,耐心细致的将每一根指头都重新包上。

    记得崔枕安的指甲长的是十分漂亮的,旧的一去,新的再长,定然能向先前那样。

    其实这手上的伤不止指甲,手心手背也被那日的泥沙之类划出了一道道血痕,好在不严重,将养几日便看不出来了。

    将一切都收拾好,全过程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讲。

    可是崔枕安只要看见她便觉着心安,无关旁他。

    甚至觉着自己是有些因祸得福。

    似有感那双炽热的眼正在自己的头顶,姜芙只作不见。

    却在上过药之后稍一抬眼,正看到他脖下的一块伤痕。

    今日来时,他只着寝衣,夏日寝衣单薄松垮,正露出他脖下的一片肌肤。

    不难见那一片红痕,应也是那日乱石崩的,可是他却没讲,这几日姜芙也没留意。

    “你这里怎么还有伤?”姜芙脸突然凑上前去,甚至崔枕安都闻到了她的发香。

    “小伤。”他并未在意,与十指比较,这的确是小伤。

    “我给你上些药。”话落,他又拿起竹片,取了薄薄一层药膏,朝他脖下探去。

    此药涂上冰凉,还有些杀伤口。

    两个人距离相近,她分明见着那人的喉结十分不老实的滚动了一下。

    无意中与他对视,恰正落入他的眼中。

    这回姜芙没有躲,眼睁睁的看着他用手掌掐住自己的腕子。

    他正伤时,只要姜芙稍一挣扎即可

    ,然,这次她没有。()

    直到崔枕安的唇贴离她很近,她仍旧没有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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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而闭上眼,迎着他。

    唇上一片温热袭来,这是久违的一个吻,似蜻蜓点水,稍纵即逝。

    这一个吻似是给了他很大的动力,接下来的,便深重许多。

    他的热息扑在姜芙的脸上,许久后,终是有了回应。

    这无疑又是给了崔枕安一个肯定。

    他掌心微移,覆于她的背上,唇由她的唇瓣挪到她的耳尖,低低唤着她的名字,“现在还恨我吗?”

    这个问题姜芙没有回答,只是唇齿前凑,咬在他的脸颊。

    崔枕安从前固然可恨,可是后来他所做的一切,姜芙也全看在眼中,她并非铁石心肠,两个人是注定要互相折磨一辈子的,连她也说不好是天赐的姻缘还是孽缘。

    一路顺其自然,却走到了今日。

    她承认,他从前很爱崔枕安,后来她恨过,可如今的心,却也一点一点被他再次埋满。

    若是他从一开始便皆是真心,两个人又何故于此?

    若是一开始他便带着她去了北境,两个人又怎会跋山涉水这么多年?

    不得不说,是他让姜芙看透了人性,也是他让姜芙彻底长大,学会了独挡一面。

    崔枕安明白,这就是答案。

    于是他再次郑重地说道:“姜芙,此生我再也不会负你。”

    姜芙仍旧是没有回应,因为她知道,崔枕安说到便会做到。

    那个他不顾一切的雨夜,便已经讲明了全部。

    眼前灯影也跟着一晃,她重重倒于软枕之上,那人手指不得动,只用手掌轻轻抚着她的脸颊,他于其上静静观着她的面容,眼前的人,是他此生挚爱,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是他看做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女人。

    这种事情,需要水到渠成,不能逼迫,不能强硬,一如这回。

    两个人心照不宣。

    他知道,她心里也是有他的。

    姜芙闻到了他身上淡然的香气,闭上眼,与从前她爱崔枕安时一般无二,她双手搭上崔枕安的肩头,静静等待着他的来临。

    初回的痛楚给了她不好的回忆,本以为这回也是一样,却没有。

    她一如被那人包裹于温泉之中,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动荡。

    脚踩浮萍,不落实地,却是异常欢足之感。

    她见着灯火被窗外的风吹得灭了,一轮月光正照在她的脸上,她亦看到眼前人晃动的肩。

    还有夜色中的那句轻又重的,“姜芙,我爱你。”

    姜芙仍旧没有回应。

    因为有些事,不言自明。

    这一夜也不晓得轻了几次,最后姜芙也不知道是如何睡过去的,只是久别之后与崔枕安在一起的第一夜,让她觉着很踏实。

    一夜疲累,再醒来日头已经照到了头顶。

    崔枕安见她昨夜睡的太晚便没有唤她,再醒来时

    (),却见着他正坐在窗边笨拙的换药。

    仍记得昨夜激烈时姜芙无意中拉了他的手,使得他痛叫了两声,最后还是以手肘撑在榻上做了该做的。

    姜芙捞了衣衫穿好后才下榻,自他手中抢过竹片坐到他身旁,替他上药,“怎么不叫醒我?”

    这会姜芙尚未梳洗,长发披散在身后,却独有一种天然淡色的美。

    “这伤指尖儿怎么又裂开了?”姜芙细看了上头的血色,低语一声。

    “你说呢?”崔枕安轻笑一声,语气中却是有些委屈。

    昨夜姜芙可不止一次抓了他的手。

    一想昨夜,姜芙脸便不觉红了起来,“看来又要多养上几天了。”

    见她这般害羞,崔枕安忍不住身子前探,趁她不备又在她脸上印了一口,“无妨。”

    在姜芙的照料之下,他的伤恢复的很快。

    新长的指甲虽然缓慢,好在终是长全了。

    由于新长,要比前的稍薄软一些,这伤一拖,便拖到了八月,夏荷正盛时。

    两个人寻了一天跑出去游湖。

    崔枕安租了一辆大船。

    此时湖中夏荷满处,湖心风景正好。

    现如今连崔枕安也开始贪图这般宁静的日子,也是终于明白,为何姜芙宁愿流落在外也不愿意回京。

    夏风吹在姜芙的面上,午时一过,她竟倚着船栏睡着了。

    船上的竹帘阴影投在姜芙的面上,单薄的衣衫显出她十分玲珑的曲线,她睡了多久,崔枕安便坐在一旁看了她多久。

    从前姜芙就算睡着,眉心也隐隐带愁,可现在便不会了,崔枕安明白,现时,他的姜芙心中是自由的,可他就是想不通透,这么好的姜芙,他当初为何偏偏那般伤她。

    想到伤心处,姜芙竟然醒了。

    一睁眼便见着崔枕安,她竟笑了,轻轻揉了揉眼,“我睡了多久?”

    “不久。”

    崔枕安忍不住伸手去拉起她的。

    “我做了个梦。”她道。

    “梦见什么了?”他轻柔地问。

    姜芙眼皮轻眨两下,随后侧头望向泛光的湖面,这里的景致与京城有几分相似却不是,“我梦见你回京了。”

    听到回京二字,崔枕安没再搭言,只是沉默。

    姜芙转过脸,“你想回京吗?”

    出来这么久了,两个人在外面晃荡了半年之久,可是朝事他一日也不曾放下过,这些姜芙都晓得。

    “我说了,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言外之意,便是不回了。

    可姜芙知道,此人心系天下,先前在允州忙前忙后,不止一次催促振粮款

    他的心思,即便不讲姜芙也能明白。

    她也知道,她做不了一辈子的游方郎中,从前她只想逃离,可是现在,她觉着,跟崔枕安在一处便好。

    “我想回京了。”姜芙直言道。

    这个答案让崔枕安很是意外,虽然他从未问过,但是他想,姜芙应是不愿回京的。

    他提眉一下,却没讲什么。

    姜芙俏皮一笑,“我的闻叔叔还留在黎阳呢,他守城有功,这样的人才,太子殿下都不肯提拔吗?”

    闻会明是为了姜芙才不离开黎阳的,他生怕外出的姜芙,有朝一日归来时寻不到家。

    话虽如此,可崔枕安知道,姜芙从来不是这般势利的人,她视功名家世为粪土,这般讲,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下。

    崔枕安突然笑了,已经全然明白她的用意,亦点头道:“是,我的太子妃,当有一个显赫的家世。”

    这家世,她没有,他愿意给。

    他什么都愿意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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