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谢瑞笔述过往,必重开萧氏府!
萧北辰抱着慕紫嫣冲出大门，开车直奔金瑞医院。
赶到特护病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但病房里灯火通明。
不少人都在这里照顾着谢瑞。
陈国华，宋九岭，宋玉颜在旁边照顾着。
而陆语音在给谢瑞把脉。
倒是十三姨，坐在病床旁边，很亲切的和谢瑞交谈起来。讲述了很多关于萧北辰调皮捣蛋的事情。
萧北辰来到门口的瞬间。
唰唰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北辰身上。
热闹的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雅雀无声！
随后，陈国华，宋九岭，宋玉颜三人不约而同的离开了房间。
陆语音也跟着走了。
显然，他们知道……萧北辰有重要的事情和谢瑞说。他们不方便在场。
十三姨倒是留了下来，但也主动给萧北辰让了个位置。
萧北辰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躺在床头上的谢瑞。
谢瑞此刻也看见了萧北辰。
四目相对。
在这之前，萧北辰比任何人都更迫切的想见到谢瑞。可在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萧北辰却发现自己的腿脚仿佛被灌注了铅水一般，每往前一步都变得十分困难。
心跳，再加速。
步步往前，仿佛走了五年的距离。
终于，萧北辰来到床前，声音都哽咽了。
“婶，婶婶！”
谢瑞没说话，只是伸出粗糙的手。
萧北辰会意，主动把脑袋伸了过去。任凭她抚着自己的脸。
手，很糙。
摸在脸上有点硌。
但萧北辰分明感觉，这是世上最温柔的手。
谢瑞的目光里充满了慈祥和怜爱：“孩子，你比五年前长高了，也壮了。这些年，肯定吃了很多苦吧
萧北辰握住那双粗糙的手：“婶婶，我没受苦呢。这五年来，我过的很好
谢瑞眼泪都在打转：“还嘴硬呢。五年前中海萧氏还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南下逃亡到剑门关的时候，被洛天阳削筋断骨。成了一个废人。后来更是卧冰爬雪，西行两万里上了昆仑。刚刚十三姨都跟我说了，你经历了五千次的续接碎骨之痛。才有了现在这副身躯
“削筋断骨……卧冰爬雪，西行两万里。历经五千次碎骨之痛……五千次续接筋骨失败，五千次碎骨重续之痛啊！”
“孩子，我萧家的孩子啊……”
说着说着，谢瑞忽然破防，泪水决堤。
她紧紧将萧北辰揽入怀中，歇斯底里的呐喊：“北辰，对不起！是婶婶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是婶婶，对不起你啊！”
萧北辰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我的婶婶啊！
是我北辰对不起你啊！！
你在中海，所承受的苦楚和折磨，有何下于我萧北辰啊！
千言万语无法说，只剩泪千行。
许久，谢瑞的情绪才慢慢平复：“哎呀，你看我。我们好不容易见面，就搞的这样子。这不好……这是高兴的事情啊。来，我萧家的孩子，擦干泪水，别哭了
她自己忍着泪水，拿出纸巾轻轻为萧北辰拭去泪水。
“我萧氏儿郎，流血不流泪！不要这样，会让别人看笑话的
萧北辰重重点头。
谢瑞笑了：“这才有点像我萧家的儿郎啊
萧北辰痴痴的笑了。
灿烂，温暖。
谢瑞很留恋的和萧北辰讲起了他小时候的往事。
萧北辰就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着。
仿佛一个小孩子，认真的聆听长辈讲述故事。
“诶，时光飞逝，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谢瑞爱妮的抚着萧北辰的脑袋：“好啊。很好。只要你还在，我龙山萧氏就还没有完全没亡。你在，希望就在。北辰，你过两天就和十三姨回北凉去吧。龙山萧氏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尘埃落定。你别管了
萧北辰正要打断，谢瑞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严肃道：“我知道你少年心性，一腔热血。我也知道你满腔愤怒，一心要重建龙山萧氏。但往事已矣，巅峰时期的龙山萧氏都被人给一夜灭门。此地非北凉，你又能做什么呢？没必要了。带着我龙山萧氏的血脉，活下去。为龙山萧氏开枝散叶，才是北辰你最应该做的事情啊
“若你没了，我龙山萧氏就真的没了！”
萧北辰听着这话，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他何尝不知道，谢瑞所说的一切……都是担心自己啊。生怕自己出事啊！
萧北辰没反驳，也不忍心反驳。
“诶，这位妹子就是你的妻子？”谢瑞抬起头，看向慕紫嫣：“你就是慕紫嫣？”
慕紫嫣上前，温柔含笑：“二婶，是我。慕紫嫣，萧北辰的婚约妻子。但还没办婚礼
谢瑞上下打量着慕紫嫣，越看越满意：“端庄得体，优雅大气，有母仪天下之风。嫂嫂有眼光啊。做老婆的，就要这样。北辰，你是有个福气的人。得好好珍惜眼前
慕紫嫣握紧萧北辰的手，轻笑道：“婶婶放心，我会……一辈子对萧北辰好
谢瑞笑了。
开怀大笑，都快合不拢嘴了。
“好，好啊。等我身子骨好一点，我来给你们主婚。就在中海，给你们办一场婚礼。结婚后，你们就一起去北凉吧
说到此处，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萧北辰本来有很多事儿想问，可在看到谢瑞脸上那久违的灿烂笑容后，于心不忍。
三人陪着谢瑞在病房聊到深夜。
直到十三姨说了句“二婶现在身体还在恢复期，需要多休息，萧北辰这才带着慕紫嫣依依不舍的离开。
人还没走到门口，谢瑞已经躺在床榻上沉睡过去了。
十三姨安抚一阵，跟着来到门口：“小师弟，二婶的情况我仔细查过了……”
话说一半，她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北辰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十三姨，有话直说
十三姨叹了口气：“她体内的血煞之毒虽然消失了，但身体经历五年的折磨和羞辱，加上悲伤过度。精神和肉体都遭到了极大的摧残。生命已经严重透支了。若非靠着一口气强行支撑下来，只怕早就没了
萧北辰道：“还多久？”
之前萧北辰不忍打断谢瑞的那份开怀笑容，并未给谢瑞查看身体。
而且，十三姨医术超凡，她看过……也就可以了。
十三姨道：“快则两个月，慢则三个月。最多……三个月了。我之前还给服用了五品丹药，效果……已经不大了。她的身体被掏空的太严重了
轰！
萧北辰呆呆的站在原地，如遭重击。
快则三个月……慢则三个月。
别人说这话，萧北辰不信。
但十三姨说，他不得不信。
自己的手，都是在十三姨的帮助下治好……更何况其他。
慕紫嫣握紧萧北辰的手，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说不出来。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谢瑞……太悲苦了。
许久，萧北辰才缓过神来：“我的婶婶啊，我本想让你亲眼看见我重建龙山萧氏的那一刻。可是我此番归来，纵然我是萧北王……要想弹定淮东一十八行省的大局，横推幕后元凶。没有一两年的时间也做不到啊……”
这是实话。
萧北辰固然是北凉的萧北王。
北凉也的确有七十二域，土地广袤，纵横数万里。
但这里毕竟不是北凉。
淮东也有一十八行省啊！
一十八个行省！！
有多少豪门士族，多少强者啊！
当初爷爷萧乾龙耗费半生的时间，才完成从中海开始的北伐，定鼎龙山萧氏。带着萧氏跻身淮东超一流的豪门世族。
萧北辰此番南下，没一两年是不可能完成北伐的。
而且，北凉王府也不是萧北辰的私人势力，那是北凉公器。有驻守北凉七十二域的神圣使命。又岂是萧北辰能肆意调动使用的？
更何况，萧北辰此番南下，已经辞去了萧北王的职位和名号。
北凉本就派系复杂，明争暗斗不断。
但凡到达顶级豪门的世族，哪个不是明争暗斗？
更别说北凉王府这种滔天大物了。
抽了两根烟，萧北辰冲慕紫嫣：“紫嫣，传令陈国华，加快中海萧氏府邸的重建工程。两个月内，我要看到一个和往常一模一样的中海萧氏府邸
“两个月内，我要迎回二叔的尸首，把参与灭亡中海萧氏的所有人，屠戮殆尽。带着他们的人头，重开中海萧氏。既然无法让二婶见到龙山萧氏重开之日，就一定要让二婶看见中海萧氏重开！”
……
接下来几天时间，萧北辰除了指点刘琪等人修行之外。其余所有时间都扑在了金瑞医院的特护病房。
陪着谢瑞说话，聊天。
和她讲述开心的事情。
谢瑞身体好转之后，可以坐在轮椅上。萧北辰便推着轮椅，带着她去见过中海的各个地方。
烟波湖，大雁塔。
还带着谢茹去江中叶府，见到了谢文华和谢茹。
兄弟姐妹相见，分外亲切。
其乐融融。
特别是谢文华和谢茹，见到谢瑞后别提多高兴了，当场表示要谢瑞留在叶府。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谢瑞自然心情大好。
萧北辰站在旁边，看着三兄妹其乐融融的模样，特别是见到二婶脸上浮现出来的那种笑容……心中释然很多。
或许，让二婶暂时留在叶府，对她来说……暂时是最好的归宿。
打定主意后，萧北辰和慕紫嫣商量起来。
原本萧北辰和慕紫嫣决定，等谢瑞出院后就接到烟雨楼去暂住。
但在叶府，谢瑞显然更开心。
两人简单商议就决定让谢瑞留在叶府更合适。
敲定之后，慕紫嫣到处买家居用品，给谢瑞倒腾起来。期间张岚和慕天豪都带着礼物上门拜访，这可把谢瑞高兴坏了。
谢瑞倒是没过问任何关于慕紫嫣的家世问题，只是一个劲的说慕紫嫣好，和北辰很般配。
紧跟着，谢古阳下山看望谢瑞这个女儿。
父女俩，紧紧拥抱。
泪流满面。
萧北辰看着这一切，暖在心中。
从那一天开始，叶府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萧北辰看谢瑞彻底融入了谢家的生活，来往的次数也就渐渐少了。但仍旧坚持每天过来陪谢瑞说说话。
想问询当日中海萧氏灭亡的经过。
可萧北辰于心不忍。
谢瑞身为中海萧氏灭亡的亲历者和受害者，好不容易走出阴影，回归正常的生活。
萧北辰又怎么忍心再次揭开她的伤疤？让她再疼一次？
这天夜晚，萧北辰陪着谢瑞入睡之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婶婶，你好好睡吧。
明天，我就要去西陵了。
你好好休息，很多事儿，交给我去做就好了。
只是，明天我恐怕没办法来看你了。
心中喃喃念叨着几句，萧北辰才起身离开。
走到叶府大门口的时候，谢茹忽然追了上来：“萧北辰，你等下
萧北辰停了下来：“有事吗？”
谢茹拿出一份很厚的信封，递给萧北辰：“这是妹妹写给你的信
萧北辰一愣：“给我的？”
谢茹叹息道：“萧北辰，你虽然让我们瞒着妹妹，不要让她知道你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但她是你的亲婶婶啊。你的想法，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知道你明天要去西陵，所以给你写了一封信
把信件塞给萧北辰后，谢茹便走了，留下一句话。
“很多事儿你想好了要去做，那就去做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不必担心
萧北辰走到门口的一棵古槐树下，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借着路灯翻阅起来。
最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没错，是二婶的笔迹。
不过比五年前少了几分锋芒，多了一些厚重。
——北辰，我萧家的好孩子。
这一次能再见到你，婶婶便觉得此生已经知足了。
我和萧白夜的孩子从小就战死在了狼牙山，从此没有再生育。从那时候开始，我便把你当成了我自己的孩子。因为我太过宠爱你，导致你妈妈对我颇有微词，还有些吃醋的味道~
你妈妈和你的感情从小就不好。
她排斥你，冷落你，严厉苛责你。甚至从小到大都没和你说过几句话。
好几次你犯了错，你妈妈用鞭子抽你。
但请你心中不要有怨气。
因为，你不懂你的妈妈。
很多事儿，长大后你就会明白。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
看到这里，萧北辰忽然面色凝重，脸都扭曲了。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小时候和妈妈的过往。
二婶说的一点都不错。
妈妈自小对萧北辰格外严格，冷漠寡言。
从小小大，妈妈和萧北辰说过的话，用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萧北辰从来没感受过母爱。
小的时候，萧北辰对母亲一度有怨恨。为什么自己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感受到母亲的怜爱？
慢慢长大，萧北辰逐渐懂事了。
心中的怨恨自然也消失了。
身为人子，怎么都不应该怨恨自己的母亲啊。
可那些事儿，仍旧像一根刺深深的扎在萧北辰的心脏之上。
这么都挥之不去。
过了许久，萧北辰才慢慢缓过神，继续往下看。
——北辰，我知道你不会放弃重建萧氏荣耀的脚步。哪怕我怎么劝说都改变不了你。但你能瞒着我，带着我过几天清闲日子，婶婶已经很欣慰了。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但婶婶没亲口告诉你……是因为那段往事太过黑暗，五年来我每每想起都心如刀割。我担心我说不出来，我担心说到一半会崩溃。所以，我只好写在纸上。
这里的文字，有被水印划开的痕迹，起了些褶皱。
萧北辰，那是二婶写信时落下来的泪水。
——五年前，大夏三十五年，七月七，秋叶漫天。你二叔带着萧氏府的绝密命令，被驱逐出龙山萧氏，南下中海定居。同年腊月初八，龙山萧氏一夜被灭，血流成河。也是那一天，淮东下了一场三十五年来从未有过的大雪。
一场大雪，覆盖了龙山萧氏的一切血迹，冻结了一切的尸首。抹去了一切。
七天后，也就是腊月十五，你南下逃亡至剑门关，被洛天阳削筋断骨。你本来是要死的。是一位青衣女子出面救了下你。之后，你和唐紫月谈话，于同日卧冰爬雪，西行两万里上昆仑。
三天后，腊月十八，中海萧氏遭殃。
李龙苍，荣玉，李传福，洛南啸四个人如恶魔一般，冲入中海萧氏府邸之后一路屠杀。
他们见人就杀！
不论是不是萧氏的子弟，都杀！
连我身边的几个侍女，还有一个来萧氏做保洁家政的人，也惨遭毒手。
当时白夜不在，我曾跪在地上哀求。请求他们放过无辜的人。
没用！
最后，我和白夜领养的三个孩子，全部被他们当我的面杀死。另外十几个亲属，遭到屠戮。
我哀求，嘶吼，呐喊……但没有用。我想替他们去死，但没有用。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面前，而什么也做不了！
看到这里，萧北辰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此处信纸的水印，密密麻麻。
字迹都在发抖。
可见谢瑞在这封信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痛苦，绝望。
——而我……被他们认为是唯一知道那令牌下落的人，被囚禁严刑拷问。这才侥幸活下来。可我不想活的，偏偏活下来了。我被无数人拷打，关押，虐待。甚至被人种下祝由术，导致精神致幻。但始终没说出那令牌的下落。
因为我知道，一旦我说出来了。那么龙山萧氏也好，中海萧氏也好……所有人的牺牲，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终于，过了五年，你来了。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那令牌的下落，白夜也从来没告诉我。说是为了我好，他一个人承担了一切。只是我自己琢磨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当时白夜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选择孤身北山平江都督府陈情。就是希望用他一个人，引开他们的火力，保全我龙山萧氏。但白夜终究低估了那帮人的恶毒！
那些人已经疯了……为了心中的那份偏执，灭了我中海萧氏满门。
他们不是人，是恶魔！
是人间的恶魔！！！
——至于那令牌，也不在你二叔身上。他秘密去了一趟天象门。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看完信件的内容，萧北辰呆呆的坐在古槐树下。
“二婶……我的好婶婶。你和二叔本有一份完美的家庭，是我萧家连累了你
“北辰，身为龙山少帅，未能保护好你一家。对不起！”
“婶婶，对不起！”
萧北辰掩面落泪。
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萧北王，但终究也是一个人啊。也曾身为人子啊！
面对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不伤心悲愤？！
过了许久，萧北辰才慢慢缓过神，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顺便把这封信给烧了。
这是绝密，不可存留。
呼！
萧北辰深深吸了口烟：“二婶，就让你身上的一切悲痛和过往，都随同这份信，一起烧成灰烬，消失的干干净净。从今往后，你再也不必悲伤了
“我龙山萧氏的耻辱，也如同这把火，消失殆尽
凝视着那跳动的火焰，目光里炯炯有神。
“带我取回月牙，为中海铸就一座大剑阵。我便开始……北伐！”
“黑暗已经过去，璀璨即将到来
“婶婶，我一定要让你在有生之年，看见这璀璨的光！”
“一定！”
……
回到烟雨楼，萧北辰坐在书桌旁边。
拿起久违的笔，给婶婶写了一份回信。
每一笔，都写的很认真。
婶婶有些话不好口述。
萧北辰……又何尝不是如此？
写完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点。
萧北辰抬头望着窗外的月色，怔怔出神。
明天，就是前往西陵的时候了。
苍龙侯府，古金尘，霸叔，淮东秦氏的秦武，李龙苍，卫子清……
萧北辰默念着这些个名字。
“李龙苍，四位大佬之一，该轮到你了
声音不大，带着几分苍凉。
就这时候，血舞忽然走了进来：“王爷。有人找你
这些天，血舞倒是一直暗暗陪伴在慕紫嫣左右。
萧北辰道：“谁？”
血舞道：“她说她叫李未央，应约而来。用望气术帮你看一个人
萧北辰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容：“终于来了。是该由你的望气术帮我看看她了……”
赶到特护病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但病房里灯火通明。
不少人都在这里照顾着谢瑞。
陈国华，宋九岭，宋玉颜在旁边照顾着。
而陆语音在给谢瑞把脉。
倒是十三姨，坐在病床旁边，很亲切的和谢瑞交谈起来。讲述了很多关于萧北辰调皮捣蛋的事情。
萧北辰来到门口的瞬间。
唰唰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北辰身上。
热闹的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雅雀无声！
随后，陈国华，宋九岭，宋玉颜三人不约而同的离开了房间。
陆语音也跟着走了。
显然，他们知道……萧北辰有重要的事情和谢瑞说。他们不方便在场。
十三姨倒是留了下来，但也主动给萧北辰让了个位置。
萧北辰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躺在床头上的谢瑞。
谢瑞此刻也看见了萧北辰。
四目相对。
在这之前，萧北辰比任何人都更迫切的想见到谢瑞。可在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萧北辰却发现自己的腿脚仿佛被灌注了铅水一般，每往前一步都变得十分困难。
心跳，再加速。
步步往前，仿佛走了五年的距离。
终于，萧北辰来到床前，声音都哽咽了。
“婶，婶婶！”
谢瑞没说话，只是伸出粗糙的手。
萧北辰会意，主动把脑袋伸了过去。任凭她抚着自己的脸。
手，很糙。
摸在脸上有点硌。
但萧北辰分明感觉，这是世上最温柔的手。
谢瑞的目光里充满了慈祥和怜爱：“孩子，你比五年前长高了，也壮了。这些年，肯定吃了很多苦吧
萧北辰握住那双粗糙的手：“婶婶，我没受苦呢。这五年来，我过的很好
谢瑞眼泪都在打转：“还嘴硬呢。五年前中海萧氏还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南下逃亡到剑门关的时候，被洛天阳削筋断骨。成了一个废人。后来更是卧冰爬雪，西行两万里上了昆仑。刚刚十三姨都跟我说了，你经历了五千次的续接碎骨之痛。才有了现在这副身躯
“削筋断骨……卧冰爬雪，西行两万里。历经五千次碎骨之痛……五千次续接筋骨失败，五千次碎骨重续之痛啊！”
“孩子，我萧家的孩子啊……”
说着说着，谢瑞忽然破防，泪水决堤。
她紧紧将萧北辰揽入怀中，歇斯底里的呐喊：“北辰，对不起！是婶婶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是婶婶，对不起你啊！”
萧北辰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我的婶婶啊！
是我北辰对不起你啊！！
你在中海，所承受的苦楚和折磨，有何下于我萧北辰啊！
千言万语无法说，只剩泪千行。
许久，谢瑞的情绪才慢慢平复：“哎呀，你看我。我们好不容易见面，就搞的这样子。这不好……这是高兴的事情啊。来，我萧家的孩子，擦干泪水，别哭了
她自己忍着泪水，拿出纸巾轻轻为萧北辰拭去泪水。
“我萧氏儿郎，流血不流泪！不要这样，会让别人看笑话的
萧北辰重重点头。
谢瑞笑了：“这才有点像我萧家的儿郎啊
萧北辰痴痴的笑了。
灿烂，温暖。
谢瑞很留恋的和萧北辰讲起了他小时候的往事。
萧北辰就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着。
仿佛一个小孩子，认真的聆听长辈讲述故事。
“诶，时光飞逝，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谢瑞爱妮的抚着萧北辰的脑袋：“好啊。很好。只要你还在，我龙山萧氏就还没有完全没亡。你在，希望就在。北辰，你过两天就和十三姨回北凉去吧。龙山萧氏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尘埃落定。你别管了
萧北辰正要打断，谢瑞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严肃道：“我知道你少年心性，一腔热血。我也知道你满腔愤怒，一心要重建龙山萧氏。但往事已矣，巅峰时期的龙山萧氏都被人给一夜灭门。此地非北凉，你又能做什么呢？没必要了。带着我龙山萧氏的血脉，活下去。为龙山萧氏开枝散叶，才是北辰你最应该做的事情啊
“若你没了，我龙山萧氏就真的没了！”
萧北辰听着这话，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他何尝不知道，谢瑞所说的一切……都是担心自己啊。生怕自己出事啊！
萧北辰没反驳，也不忍心反驳。
“诶，这位妹子就是你的妻子？”谢瑞抬起头，看向慕紫嫣：“你就是慕紫嫣？”
慕紫嫣上前，温柔含笑：“二婶，是我。慕紫嫣，萧北辰的婚约妻子。但还没办婚礼
谢瑞上下打量着慕紫嫣，越看越满意：“端庄得体，优雅大气，有母仪天下之风。嫂嫂有眼光啊。做老婆的，就要这样。北辰，你是有个福气的人。得好好珍惜眼前
慕紫嫣握紧萧北辰的手，轻笑道：“婶婶放心，我会……一辈子对萧北辰好
谢瑞笑了。
开怀大笑，都快合不拢嘴了。
“好，好啊。等我身子骨好一点，我来给你们主婚。就在中海，给你们办一场婚礼。结婚后，你们就一起去北凉吧
说到此处，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萧北辰本来有很多事儿想问，可在看到谢瑞脸上那久违的灿烂笑容后，于心不忍。
三人陪着谢瑞在病房聊到深夜。
直到十三姨说了句“二婶现在身体还在恢复期，需要多休息，萧北辰这才带着慕紫嫣依依不舍的离开。
人还没走到门口，谢瑞已经躺在床榻上沉睡过去了。
十三姨安抚一阵，跟着来到门口：“小师弟，二婶的情况我仔细查过了……”
话说一半，她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北辰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十三姨，有话直说
十三姨叹了口气：“她体内的血煞之毒虽然消失了，但身体经历五年的折磨和羞辱，加上悲伤过度。精神和肉体都遭到了极大的摧残。生命已经严重透支了。若非靠着一口气强行支撑下来，只怕早就没了
萧北辰道：“还多久？”
之前萧北辰不忍打断谢瑞的那份开怀笑容，并未给谢瑞查看身体。
而且，十三姨医术超凡，她看过……也就可以了。
十三姨道：“快则两个月，慢则三个月。最多……三个月了。我之前还给服用了五品丹药，效果……已经不大了。她的身体被掏空的太严重了
轰！
萧北辰呆呆的站在原地，如遭重击。
快则三个月……慢则三个月。
别人说这话，萧北辰不信。
但十三姨说，他不得不信。
自己的手，都是在十三姨的帮助下治好……更何况其他。
慕紫嫣握紧萧北辰的手，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说不出来。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谢瑞……太悲苦了。
许久，萧北辰才缓过神来：“我的婶婶啊，我本想让你亲眼看见我重建龙山萧氏的那一刻。可是我此番归来，纵然我是萧北王……要想弹定淮东一十八行省的大局，横推幕后元凶。没有一两年的时间也做不到啊……”
这是实话。
萧北辰固然是北凉的萧北王。
北凉也的确有七十二域，土地广袤，纵横数万里。
但这里毕竟不是北凉。
淮东也有一十八行省啊！
一十八个行省！！
有多少豪门士族，多少强者啊！
当初爷爷萧乾龙耗费半生的时间，才完成从中海开始的北伐，定鼎龙山萧氏。带着萧氏跻身淮东超一流的豪门世族。
萧北辰此番南下，没一两年是不可能完成北伐的。
而且，北凉王府也不是萧北辰的私人势力，那是北凉公器。有驻守北凉七十二域的神圣使命。又岂是萧北辰能肆意调动使用的？
更何况，萧北辰此番南下，已经辞去了萧北王的职位和名号。
北凉本就派系复杂，明争暗斗不断。
但凡到达顶级豪门的世族，哪个不是明争暗斗？
更别说北凉王府这种滔天大物了。
抽了两根烟，萧北辰冲慕紫嫣：“紫嫣，传令陈国华，加快中海萧氏府邸的重建工程。两个月内，我要看到一个和往常一模一样的中海萧氏府邸
“两个月内，我要迎回二叔的尸首，把参与灭亡中海萧氏的所有人，屠戮殆尽。带着他们的人头，重开中海萧氏。既然无法让二婶见到龙山萧氏重开之日，就一定要让二婶看见中海萧氏重开！”
……
接下来几天时间，萧北辰除了指点刘琪等人修行之外。其余所有时间都扑在了金瑞医院的特护病房。
陪着谢瑞说话，聊天。
和她讲述开心的事情。
谢瑞身体好转之后，可以坐在轮椅上。萧北辰便推着轮椅，带着她去见过中海的各个地方。
烟波湖，大雁塔。
还带着谢茹去江中叶府，见到了谢文华和谢茹。
兄弟姐妹相见，分外亲切。
其乐融融。
特别是谢文华和谢茹，见到谢瑞后别提多高兴了，当场表示要谢瑞留在叶府。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谢瑞自然心情大好。
萧北辰站在旁边，看着三兄妹其乐融融的模样，特别是见到二婶脸上浮现出来的那种笑容……心中释然很多。
或许，让二婶暂时留在叶府，对她来说……暂时是最好的归宿。
打定主意后，萧北辰和慕紫嫣商量起来。
原本萧北辰和慕紫嫣决定，等谢瑞出院后就接到烟雨楼去暂住。
但在叶府，谢瑞显然更开心。
两人简单商议就决定让谢瑞留在叶府更合适。
敲定之后，慕紫嫣到处买家居用品，给谢瑞倒腾起来。期间张岚和慕天豪都带着礼物上门拜访，这可把谢瑞高兴坏了。
谢瑞倒是没过问任何关于慕紫嫣的家世问题，只是一个劲的说慕紫嫣好，和北辰很般配。
紧跟着，谢古阳下山看望谢瑞这个女儿。
父女俩，紧紧拥抱。
泪流满面。
萧北辰看着这一切，暖在心中。
从那一天开始，叶府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萧北辰看谢瑞彻底融入了谢家的生活，来往的次数也就渐渐少了。但仍旧坚持每天过来陪谢瑞说说话。
想问询当日中海萧氏灭亡的经过。
可萧北辰于心不忍。
谢瑞身为中海萧氏灭亡的亲历者和受害者，好不容易走出阴影，回归正常的生活。
萧北辰又怎么忍心再次揭开她的伤疤？让她再疼一次？
这天夜晚，萧北辰陪着谢瑞入睡之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婶婶，你好好睡吧。
明天，我就要去西陵了。
你好好休息，很多事儿，交给我去做就好了。
只是，明天我恐怕没办法来看你了。
心中喃喃念叨着几句，萧北辰才起身离开。
走到叶府大门口的时候，谢茹忽然追了上来：“萧北辰，你等下
萧北辰停了下来：“有事吗？”
谢茹拿出一份很厚的信封，递给萧北辰：“这是妹妹写给你的信
萧北辰一愣：“给我的？”
谢茹叹息道：“萧北辰，你虽然让我们瞒着妹妹，不要让她知道你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但她是你的亲婶婶啊。你的想法，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知道你明天要去西陵，所以给你写了一封信
把信件塞给萧北辰后，谢茹便走了，留下一句话。
“很多事儿你想好了要去做，那就去做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不必担心
萧北辰走到门口的一棵古槐树下，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借着路灯翻阅起来。
最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没错，是二婶的笔迹。
不过比五年前少了几分锋芒，多了一些厚重。
——北辰，我萧家的好孩子。
这一次能再见到你，婶婶便觉得此生已经知足了。
我和萧白夜的孩子从小就战死在了狼牙山，从此没有再生育。从那时候开始，我便把你当成了我自己的孩子。因为我太过宠爱你，导致你妈妈对我颇有微词，还有些吃醋的味道~
你妈妈和你的感情从小就不好。
她排斥你，冷落你，严厉苛责你。甚至从小到大都没和你说过几句话。
好几次你犯了错，你妈妈用鞭子抽你。
但请你心中不要有怨气。
因为，你不懂你的妈妈。
很多事儿，长大后你就会明白。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
看到这里，萧北辰忽然面色凝重，脸都扭曲了。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小时候和妈妈的过往。
二婶说的一点都不错。
妈妈自小对萧北辰格外严格，冷漠寡言。
从小小大，妈妈和萧北辰说过的话，用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萧北辰从来没感受过母爱。
小的时候，萧北辰对母亲一度有怨恨。为什么自己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感受到母亲的怜爱？
慢慢长大，萧北辰逐渐懂事了。
心中的怨恨自然也消失了。
身为人子，怎么都不应该怨恨自己的母亲啊。
可那些事儿，仍旧像一根刺深深的扎在萧北辰的心脏之上。
这么都挥之不去。
过了许久，萧北辰才慢慢缓过神，继续往下看。
——北辰，我知道你不会放弃重建萧氏荣耀的脚步。哪怕我怎么劝说都改变不了你。但你能瞒着我，带着我过几天清闲日子，婶婶已经很欣慰了。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但婶婶没亲口告诉你……是因为那段往事太过黑暗，五年来我每每想起都心如刀割。我担心我说不出来，我担心说到一半会崩溃。所以，我只好写在纸上。
这里的文字，有被水印划开的痕迹，起了些褶皱。
萧北辰，那是二婶写信时落下来的泪水。
——五年前，大夏三十五年，七月七，秋叶漫天。你二叔带着萧氏府的绝密命令，被驱逐出龙山萧氏，南下中海定居。同年腊月初八，龙山萧氏一夜被灭，血流成河。也是那一天，淮东下了一场三十五年来从未有过的大雪。
一场大雪，覆盖了龙山萧氏的一切血迹，冻结了一切的尸首。抹去了一切。
七天后，也就是腊月十五，你南下逃亡至剑门关，被洛天阳削筋断骨。你本来是要死的。是一位青衣女子出面救了下你。之后，你和唐紫月谈话，于同日卧冰爬雪，西行两万里上昆仑。
三天后，腊月十八，中海萧氏遭殃。
李龙苍，荣玉，李传福，洛南啸四个人如恶魔一般，冲入中海萧氏府邸之后一路屠杀。
他们见人就杀！
不论是不是萧氏的子弟，都杀！
连我身边的几个侍女，还有一个来萧氏做保洁家政的人，也惨遭毒手。
当时白夜不在，我曾跪在地上哀求。请求他们放过无辜的人。
没用！
最后，我和白夜领养的三个孩子，全部被他们当我的面杀死。另外十几个亲属，遭到屠戮。
我哀求，嘶吼，呐喊……但没有用。我想替他们去死，但没有用。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面前，而什么也做不了！
看到这里，萧北辰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此处信纸的水印，密密麻麻。
字迹都在发抖。
可见谢瑞在这封信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痛苦，绝望。
——而我……被他们认为是唯一知道那令牌下落的人，被囚禁严刑拷问。这才侥幸活下来。可我不想活的，偏偏活下来了。我被无数人拷打，关押，虐待。甚至被人种下祝由术，导致精神致幻。但始终没说出那令牌的下落。
因为我知道，一旦我说出来了。那么龙山萧氏也好，中海萧氏也好……所有人的牺牲，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终于，过了五年，你来了。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那令牌的下落，白夜也从来没告诉我。说是为了我好，他一个人承担了一切。只是我自己琢磨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当时白夜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选择孤身北山平江都督府陈情。就是希望用他一个人，引开他们的火力，保全我龙山萧氏。但白夜终究低估了那帮人的恶毒！
那些人已经疯了……为了心中的那份偏执，灭了我中海萧氏满门。
他们不是人，是恶魔！
是人间的恶魔！！！
——至于那令牌，也不在你二叔身上。他秘密去了一趟天象门。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看完信件的内容，萧北辰呆呆的坐在古槐树下。
“二婶……我的好婶婶。你和二叔本有一份完美的家庭，是我萧家连累了你
“北辰，身为龙山少帅，未能保护好你一家。对不起！”
“婶婶，对不起！”
萧北辰掩面落泪。
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萧北王，但终究也是一个人啊。也曾身为人子啊！
面对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不伤心悲愤？！
过了许久，萧北辰才慢慢缓过神，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顺便把这封信给烧了。
这是绝密，不可存留。
呼！
萧北辰深深吸了口烟：“二婶，就让你身上的一切悲痛和过往，都随同这份信，一起烧成灰烬，消失的干干净净。从今往后，你再也不必悲伤了
“我龙山萧氏的耻辱，也如同这把火，消失殆尽
凝视着那跳动的火焰，目光里炯炯有神。
“带我取回月牙，为中海铸就一座大剑阵。我便开始……北伐！”
“黑暗已经过去，璀璨即将到来
“婶婶，我一定要让你在有生之年，看见这璀璨的光！”
“一定！”
……
回到烟雨楼，萧北辰坐在书桌旁边。
拿起久违的笔，给婶婶写了一份回信。
每一笔，都写的很认真。
婶婶有些话不好口述。
萧北辰……又何尝不是如此？
写完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点。
萧北辰抬头望着窗外的月色，怔怔出神。
明天，就是前往西陵的时候了。
苍龙侯府，古金尘，霸叔，淮东秦氏的秦武，李龙苍，卫子清……
萧北辰默念着这些个名字。
“李龙苍，四位大佬之一，该轮到你了
声音不大，带着几分苍凉。
就这时候，血舞忽然走了进来：“王爷。有人找你
这些天，血舞倒是一直暗暗陪伴在慕紫嫣左右。
萧北辰道：“谁？”
血舞道：“她说她叫李未央，应约而来。用望气术帮你看一个人
萧北辰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容：“终于来了。是该由你的望气术帮我看看她了……”